广州沙河某宾馆的一位女服务员,可能是足球圈之外了解裁判内幕最多的一个人。一次,一名来自北京的记者偶遇这名女服务员,无意中谈到了足球上面,女服务员很得意地告诉对方,“今天下午有人请我吃饭”。记者随口问是谁,没想到听到的名字却与足协裁委会一位要员的名字完全相同。大为吃惊的记者说:“我也认识一个人,同名同姓,不过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个人。”但记者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与对方核对此人特征,身高、长相、年龄,居然一切吻合,最后问到职业,女服务员脱口一句,“他说他是管裁判的”。记者已经不胜惊讶,强作镇静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吗?”对方毫不迟疑说出来,记者翻开自己的电话本,找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号码。这是一个绝对真实的故事,而事后了解,这名女服务员并非正当职业,与这位裁委会人士的相识过程,不过是广州一位足球界人士为这位官员撮合的一笔“交易”,此后这位官员每到广州必来温存一番,把一名风尘女子当作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不知道这名女子手中的电话号码,是否比宋卫平手中的裁判名单还有爆炸力?我想说的是,我们一直在揪着在场上吹着黑心哨的一群人不放,但有没有想过,是谁给了他们那么大的胆量,或者说他们的背后,究竟有谁一直在纵容、保护这些阳光下的罪恶?委派的原则裁委会依据什么原则派出裁判?这是一个理论上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要考虑到“纵横关系”,即来自某一省市的裁判绝不能执法同省市球队参加的比赛,甚至也不能执法有同省市球队下一场对手参加的比赛,因为他可以帮自己省市的球队采取“杀伤战术”,让对方停赛或累积红黄牌。当然,还应该考虑到相应的一些感情因素和历史恩怨,这类原则由熟悉情况的人灵活掌握。但是,所有的原则与利益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在裁判问题上一向得益的俱乐部都知道,每年花在派裁判这一项上的费用,并不比具体给裁判的钱少,委派本身就是一种权力,而“委派费”就是一种当然的权钱交易。有关法律人士认为,裁判的收贿应该视情况决定受处罚的轻重,标准有两点,如果是商业受贿,情节就较轻;而如果是利用国家公务员职业受贿,情节就很重。目前对裁判的受贿尚无准确的定论,但可以肯定,一直没有人涉及,即使是宋卫平等人也不敢触及的“委派费”,显然就属于情节严重的一类。一家在足球圈内呆了五年时间的俱乐部,在退出后才向人透露,他们每年年初都要派专人到北京去送钱,这与交保护费没什么区别,因为这笔钱可以保证你在关键场次中分到与自己关系好的裁判。事实上,某些具有委派资格的官员的确已经把委派费当成了一笔正常的收入,他们一年的吃穿住行,包括手机费等额外开支,及每年的“年终奖”,都有相对固定的领取对象,而除此之外,某些关键场次后,他们还会专门收取一笔“特殊委派费”。我们曾经说过,有足协管裁判的官员公然带着他当律师的哥哥到俱乐部里收钱,就像毫无顾忌地把手机号码留给一名风尘女子一样,在很多事情上由于约定俗成,已经没有太多掩饰的必要。人人都来分蛋糕任何一种巨大的利益,都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就像俱乐部通过中间人与裁判完成交易一样,管理部门与俱乐部之间同样会通过中间人来牵线搭桥,由退役裁判来联系俱乐部与足协,由球员的亲朋好友来打通足协的关节,由足协具体办事人员来连接官员与俱乐部,所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准确地说就像是一种传销的链条,不同的上线与下线,都在共同瓜分着这个“大蛋糕”。但复杂的关系就难免带来一些问题。
1999赛季曾出过这样一件事,一家俱乐部通过中间人向足协打招呼,希望委派一名他们的长期关系户裁判。如他们所料,比赛开始前两天,裁判果然来到了赛区,而且在比赛中为主队奉献了一个宝贵的点球。比赛结束后三天,足协某办公室人员给俱乐部打来电话,问裁判的钱是不是已经给了?懂行的人绝对知道对方绝不是真正在关心裁判的收入,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问联系费给了没有。俱乐部表示,钱已经给了中间人,而对方却坚持说没有收到钱。俱乐部情急之下马上找中间人的电话,结果怎么打也联系不上,俱乐部才开始意识到中间人在“黑吃黑”。此后的两个星期时间里,俱乐部在进行着一项大海捞针的工作,除了不敢发出通缉令,他们调动了一切关系。结果终于从中间人的一位朋友嘴里得知他已经躲进了一个山区,当然不是躲进了山洞,而是一直呆在离这座城市几十公里的一个度假区内。俱乐部的人没有迟疑,迅速找到了这个度假区,当他们敲开中间人所住房间的门时,这名逃避江湖追踪的中间人吓得脸色惨白,在对方直截了当的一句“把钱交出来”的质问后,连连解释,说只是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阵后再去交钱。既然钱追到了手,俱乐部的人也就不想再揭穿对方,大概足球还不至于像江湖仇杀吧。上赛季厦门红狮的一场比赛,裁判已经到达了赛地,结果马上又接到了足协有关人士的通知,说这场比赛的裁判已经换了人。事后了解才知道,提前知道情况的俱乐部并不熟悉这一组裁判,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足协一位要员,希望他更换另一组裁判来。这名要员并不是具体负责裁判工作的人,但是他仍然具有改天换地的本事,在裁判衍生的巨大利益上,谁也无法肯定,哪些人才是固定的分红者。而同样的事实在于,阎世铎坚持足协的态度是下决心抓黑打假,但他需要脱下更多人的裤子,看看在他周围,究竟有几个人的屁股是干净的。是监督还是纵容?如果问足协负责裁判工作的人,他们通过什么方式来管理裁判的工作,得到的回答肯定是,我们对裁判有错必纠,而且每场比赛都有比赛监督裁判监督,裁判的每一点表现他们都会在比赛的总结报告中写出来。但是,我们的确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份对当值裁判不利的总结报告,哪怕是那些激起了极大民愤的比赛,足协也经常援引总结报告中的语言,认定裁判在比赛中并没有错漏判。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哪一天在一份比赛总结中,有裁判监督写明当值裁判吹黑哨,足协会怎么办?本没有必要去担心裁判的安全,因为他们本来就生活在一个相当安全的体制当中。
一名国际级裁判曾经在一个赛季里停哨一年,但在这一年里他却充满了光荣感,私下里他曾经告诉朋友,在作出他的停哨处罚决定之前,裁委会某官员找过他谈话,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现在俱乐部对你的意见很大,而且有几场比赛确实影响太大,我们也有难处,先休息一年吧,明年再出来”。在他看来,自己是在为一个组织的安全作牺牲,这一年的损失没什么,明年加倍往回捞就是。我一直觉得,他就是这个组织里替大哥受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