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今后我只为胜利流泪
6月3日,从第47届世乒赛上载誉而归的乒乓女将王楠胸挂金牌,笑靥如花,和她的队友一起在人民大会堂受到国务委员陈至立的亲切接见。
第47届世乒赛上最大的赢家是王楠,她在自己参加的所有项目中都夺取了金牌,包揽了女单、混双和女双三项冠军。看到她夺冠后晶莹的泪光,不禁让人想起半年前她在亚运会惨败后流下的苦涩泪水———泪水都是一样的咸,心情却有苦有甜……
目前,已是河北师范大学学生的王楠已经能够平心静气地审视身后走过的路,尤其是这大半年来的心路历程。
她说:“我是如何站起来的?其中辛酸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以下就是她的自述
第47届世乒赛上,我含泪再度囊括了全部三个女子项目的金牌,成为乒坛32年来世界大赛“大满贯”冠军的第一人,我喜极而泣。
回想到去年10月10日,我和队友们在釜山亚运会上输了之后,悄然出现在首都国际机场时,失落的我和我的父亲无奈地被记者拉着,强装笑容,一次次尴尬地摆着姿势拍照时,我的泪水也是夺眶而出……
-与家人休戚与共
中国乒乓球在釜山亚运会上只拿到三枚金牌,创下了近四十年来国际比赛中的最差战绩,成为本届亚运会最令人震惊的新闻。而我又是“千夫所指”,因为,作为上届亚运会夺得金牌最多的选手,此次征战釜山我却四冠尽失,只拿了个女单亚军。
回到辽宁抚顺的家,小外甥带着童稚向我诉苦:“小姨,小朋友们说你犯大错误了,要被教练罚站,都不肯跟我玩了。”我姐姐王淼经营的川味火锅城,也相继碰到一些故作刁难的食客:“你家王楠这次欠了全国人民这么多,你还好意思跟我们收这顿饭钱!”就连我家办的那所“乒乓幼儿园”也被雾气笼罩着,不光园里被扔了许多臭袜子、卫生纸、垃圾,幼儿家长也被人挤对:“你怎么还把孩子放在那儿呀,王楠在亚运会上的水平那么臭,今非昔比了。”
人们或许有权利对我说三道四,可是,让我的父母跟着受煎熬,我于情于心都受不了。是他们在我7岁的时候,把我送到市体校学打乒乓球。父亲王德占作为乒乓球爱好者,我少年时,一直是我在家中的“陪练”。父母无论吃多大的苦,都会想尽办法满足我的需要。我是市体校破格选中的“编外选手”,不享受体校的各种待遇,父母每月都要为我多掏一份伙食费,那时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有钱了,父母想要什么,我一定会满足他们。
我11岁的时候被挑到了省队,15岁时在七运会上打进前8名后,国家队的调令来了,我把床头抽屉里我集存的1600多元钱交给了父母,那一沓钱全是一元、五元、十元的,都是父母和姐姐来省体校看我时给的,我全都攒了下来。那段日子家里开销比较大,正需要钱。父亲此时问起我打球的想法,我说:“爸妈,我并不是对乒乓球多么感兴趣,只是觉得你们既然把我送到了市体校,我就得好好打。”父亲流泪了:“孩子,你才15岁,不必这么懂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从那时起,我发誓,今后决不让父亲为我再流一滴泪!
我到国家队以后,爸爸妈妈只要有机会就会到北京来看我,1993年那一年,爸爸妈妈来了六七趟。他们是想方设法地不让我想家。他们来得很频繁,以至于我一见到他们居然说:“你们又来了,是怕我这块小石头不能成为闪光的金子吧?”
我喜欢回家,家,一直是我力量的源泉。每次我回家,家里就像过年一样热闹,父亲有时会让我陪他打会儿球,他赢球时特兴奋:“奥运冠军也不行,让我给赢了!”
我家在抚顺建了座规模不小的“乒乓幼儿园”,不少五六岁的小孩在这里学习打球,已经有两个小孩进了辽宁省体校。父母说,小孩打乒乓球文明、安全,有利于精力和脑力的开发,而且打乒乓球特别适合中国人灵巧的性情,我们也是把培养你的方法发扬光大,让抚顺多出几个“小王楠”,好为国争光。为此,父母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可是,那次,在首都国际机场,我分明看到了父亲在被记者弄得无所适从时,从他眼角慢慢渗出了泪水,让我的心随之颤栗!
-那篮鲜花很快凋零
还记得亚运会女团决赛前的那一晚,“金牌情结”困扰着我,我睡意全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早早地打开房门,一下子惊呆了:一个硕大的花篮堵住了门口,洁白的月季花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绸带,芬芳四溢。我满怀疑惑地把绸带拽直了,一行金字照耀着我:“非凡的世界冠军,10月23日是你的生日,我们将在广州簇拥着你的几块亚运金牌,为你开生日Party!”虽然,下面没有落款,我仍然激动万分———他们,我的铁杆球迷,是怎样费尽心机,把这硕大的花篮运到戒备森严的运动员宿舍门口的?
为了他们,我怎敢不拼尽全力去夺取金牌?
我想我只能赢,不能输。可越怕输就越会输。当我发现朝鲜队的金香美技术上有新东西时,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就像我早晨被那个硕大的花篮惊呆了一样,我的心态接着就发生了奇妙变化,越咬紧牙想扣死她动作就越变形,一切似乎都跟我较劲,失误太多且欠缺攻击力,对方还连连出现“讨巧”球。我的球旋转和落点上,就差那么一点儿,不该失去的分失去了,不该下网不该出界的球失去了,我以0:3惨败,三局一共才得了21分。在李楠又失去一场,我背着“只能赢不能输,否则女团金牌就泡汤”的包袱再度上场时,我那不争气的腰伤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腾起我来,我从心理上到技术上都一筹莫展,很快不敌金英姬,以1:3败下场来。
走向更衣室的那刻,我的背影只感受到闪光灯的凄冷。强忍着心中的痛,压抑着苦涩的泪水,回到亚运村,我惊奇地发现,那一篮月季花竟谢得那么快,一屋子的悲凉。
在与父母、姐姐通话时,我足足哭了120分钟。我这次流的不是喜悦的泪水———我用眼泪埋葬了中国女队的冠军之梦,这场“伤心雨”淋湿了每个球迷悲壮的背影。这是我悔恨的泪水,我为没有为祖国争取到更多荣誉而悔恨;这是英武不屈的泪水,作为女乒的主力,我用眼泪敲响下一轮的战鼓;这也是知耻而后勇的泪水,经过此次磨难,我会在今后的日子中,只为胜利而流泪。
-世界冠军的另一面
我刚去国家队时非常兴奋,因为我终于有机会可以见到心仪已久的“大腕”邓亚萍了。可是面对面地观察过邓亚萍以后,我非常失望。因为我在洗澡时发现邓亚萍的肥皂盒竟然是一个非常旧的肥皂盒。我心里还非常得意地想,原来,世界冠军的肥皂盒还没有我的漂亮。再经过一段时间观察邓亚萍以后,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那就是邓亚萍的运动服的袖子脏兮兮的。我还抱怨过为什么邓亚萍这么不讲究。
但是,等到成为世界冠军以后,我发现我的肥皂盒比邓亚萍的还要破旧,袖子比邓亚萍的更脏。因为我们为了赢球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事。
自1994年底的瑞典公开赛上,我第一次参加国际公开赛便拿了女单冠军以来,球迷们就不希望我输,更不相信自1999年一直占据世界排名第一的我,会在一个洲际运动会上翻船。其实,我内心早就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我很看重中国乒协的掌门人徐寅生对我和中国队的失利表现出的一种超然,他说:“输赢都很正常,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要为此大惊小怪。输了不等于大起大落……”
-不经风雨怎见彩虹
亚运会失利后我压力很大,也曾经想过退役,但这不现实,一是队内需要,再说我也不想就这样下去。
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得到了来自家乡的支援。2003年春节,薄熙来省长以一名普通球迷的口吻给我写了一封信,鼓励我走出困境。辽宁省体育局局长崔大林,也在第一时间找到我,希望我振作起来,不要因一时的失败失去信心。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作为我在辽宁的主管部门,院长孙永言和我的教练、辽宁女子乒乓球队主教练谷振江,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四次前往国家队看望我。
家乡人民没有遗弃我!为了他们,我要加倍努力!
我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对于来自家乡的理解和关怀,我并没在言语上做过什么表态,只是更拼命地训练。由于此前长期的训练,我的左手手腕患了严重的“滑囊炎”,每每训练量过大,持拍的左手都会痛得不敢动。在那段时间里,国家队的教练、球员们经常看到我左手打着封闭仍在训练馆挥汗如雨。
当我在困境里挣扎的时候,2003年2月,我的师姐乔红回到了国家队,成为我的主管教练。有人对我疑虑重重甚至对我在赛场上的表情也提出质疑时,她却对我说:“你和邓亚萍各有长处,邓亚萍打球气势足,首先从精神上压倒对方,而你则是以柔克刚。”日常的训练和管理中,乔红与我亦师亦友的关系也在心理上给我很大帮助。但乔红执教,与国家队签的是短期合同,将在世乒赛后到期。乔红会走吗?我想,自己沉甸甸的三块金牌是一份最好的答卷。
-心静如水亦铿锵
面对曾经的教训和这次的荣誉,我已经可以做到心静如水,一身轻松,并要求自己一切从零开始。目前,我已与蔡振华教练一起成了河北师范大学学生,希望能实实在在学点东西。今日的我,为了不愿在乒坛上留下遗憾,正在竭力备战,冲刺明年的雅典奥运会。这,对我仍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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