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刘学根的眼中,刘翔是有些脆弱的,但也是真实的。有别于外界被神话的那个孩子,更多时候,他看到的是儿子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一面,让他很心痛。
在父亲看来,面对全世界的质疑和追捧,刘翔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也很不好。到底他的内心起过怎样的波澜,没有人知道。属于他的秘密太多,有时候即使想剖白,也无从说起。刘学根说,从3月份孩子美国回来开始,原本无话不谈的两人,几乎未曾触及过任何敏感话题,彼此就像小心地呵护一个玻璃球一样,不管它是不是真的美丽,也要保持其完整,这是一种父子间的默契。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刘学根用了很少有的平静语气,诉说了一件小事,有些沉重,但也让人看到刘翔阳光的表像下更加真实的一面。把时间退回到两个月前,那一个月刘翔在为汶川地震一周年纪念而奔忙,关于他的报道几乎占据了媒体大部分版面。但刘学根知道,这种热闹是当下的刘翔有些抗拒的。他对舆论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着他的身心。
五月的一天,刘翔泪如决堤 所以,五月的一天傍晚,刘学根决定和儿子好好谈谈。
那天刘翔一个人坐在楼下看电视,翘着脚,显得很悠闲的样子,但刘学根知道,儿子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聚焦在电视画面上。看到刘翔愁容满面,刘学根跑过去试探性地问:“小朋友,今朝心情好点了伐?阿拉好好聊聊好伐。”
刘学根的语气是有些刻意亲切的,这一点刘翔明白,所以,他只是回头看看父亲,露出了标志性的表情,捣浆糊地说:“不跟侬聊,么意思,么意思。我上去睡觉了。”
刘学根知道孩子的脾气,也没强求,就点了点头。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了刘翔上楼的声音,接着是水声,哗哗哗地流了很久,10多分钟后,刘学根看到儿子捧着一杯水走了下来,脸上有水滴。显然,刘翔试图用冰冷的水来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效果不大。
坐在沙发上,刘翔低着头对着父亲说:“爸,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这是刘翔美国回来后,父子俩第一次安安心心地坐下来聊天,刘学根说当时自己的心里其实也虚。“那么久时间,我也没有问过你,你脚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五月份,是刘翔手术归来后的第二个月,整整两个月,父子俩一直回避这个话题,但现在,刘学根觉得是直面的时候了,所以,他特意选择了这样直接的开场白。但刘翔听了,没说话,淘气地举起自己脚丫子,看了足足一分钟。
刘学根说,自己当时是有些紧张的,孩子不说话,多多少少是他心理状况的反应,但他只能等待,等待刘翔内心给他最真实的反馈。漫长的一分钟后,刘翔抬起了头,但并没有直视父亲。他仰起脖子看着天花板,慢慢把脚伸到了父亲面前,说:“你自己看吧。”
那个时候是五月份,也就是术后的第五个月,刘学根说他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看过儿子的脚踝,这是第一次,脚踝处有些水肿,当父亲的用手触摸时,他能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痛”。不曾想,当刘学根抬头时,他发现孩子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刘翔哭,眼泪如决堤一般倾泻而下。整整二十分钟,父子俩相对无言。
那一天其实没有一个结果,刘学根说,他无法去开解孩子些什么。他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但从刘翔的眼泪中,他读懂了孩子的“着急”,也明白这种急切的心理会伴随着刘翔伤势慢慢康复而好转,只不过,现在的儿子还处于一种无法自拔的状态。这一点,让身为父亲的他无法释怀。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刘学根说,他是看着刘翔一路背负责任走过来的,很多略带黑色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比如自己至今无法忘记去年8月下旬,也就是刘翔退赛两天后,他被带到孩子面前的情景:在那个有些昏暗的休息室里,许久未见的儿子背朝天躺在一张床上正接受医生的按摩,一边的师傅孙海平背对着自己在抽烟,一根接一根,脚踩在满地的烟蒂上。刘学根说,自己感觉脚下空荡荡的。
“刘翔听到了我的声音,抬起脑袋朝我这里看了一眼,眼神很复杂,我没法对任何一个人形容它所包含的东西,然后,他把脑袋再度埋了下去,埋了很久很久。”
“其实,在退赛当天,刘翔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问我:‘妈妈好吗?’我说:‘妈妈哭过了,她现在睡着了。’他沉默了很久,不说话。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机械地对他说:‘么事体的,么事体的。’他也在那头‘噢噢噢’地说着。然后,我等着他把电话挂了。”
说起当年退赛的往事,刘学根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絮叨,但这种絮叨里是满满的父爱。“外面对刘翔退赛的真假众说纷纭,这一点我们不管,毕竟这不是我们可以操心的事情。但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热爱孩子的父亲,我相信普天下大多数的父母都能体会我的用心。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应该这样,做父母的有问题,孩子帮忙承担,当孩子遇上挫折,父母肯定会责无旁贷地站出来为他分忧。”
刘学根说,以他对刘翔的了解,孩子的伤势应该已经恢复了九成,乐观点估计,也许已经康复了95%甚至更多,现在,医生和教练组的想法他很明白,那就是想“巩固、巩固、再巩固”,这一点,他很认同。毕竟他是一位父亲,只要孩子好做什么事情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在采访的最后,刘学根说,孩子的努力做父母的看在眼里没法说,说给谁听都不好,但他们都明白儿子心中那种迫切的向往。“这种向往的力量非常强大。”顿了顿,刘学根再度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对的,非常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