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伊夫留下的阴影 荷兰足球出路在何方

　　曾经最具创新精神的荷兰足球懈怠了。

　　两年以前，舆论把孟菲斯·德佩看作不世出的进攻天才。那时候，在荷甲联赛屡屡为埃因霍温攻城拔寨的他被曼联看中，高价加盟红魔，当时他才21岁。但是，就在今年冬季转会期间，曼联把德佩甩给了里昂。更糟的是，这才过了一个月，里昂好像已经后悔买进德佩了。

　　类似的故事也发生在文森特·扬森身上，一年前的他，被看作又一名天才荷兰中锋，同样是在荷甲联赛，他为阿尔克马尔队屡屡建功，然后在22岁时加盟了热刺。但到目前为止，他仅仅为热刺打入四粒进球，还都是点球。

　　不难看出，荷兰的球员培养体系出现了大问题。十五年前，荷兰球员还在欧洲各大豪门俱乐部效力。但现在，占据各大豪门主力位置的，更多的是比利时球员;至于荷兰球员，总是在国外难受重用，之后不得不回到本国联赛。荷兰国家队甚至没能打进2016年扩军的欧洲杯决赛阶段，如今蓝来，荷兰足球的这次折戟并非偶然事件。

　　当荷兰足球寻求改变的时候，他们记住一条就好：荷兰的邻国——德国，是目前全世界最具足球创新精神的国度。

　　回溯历史，从1970年到2010年间，荷兰一直是最有创新性的足球国度。他们早于所有人掌握了足球场上最重要的战术秘诀——足球传递过程中的几何图形路线。那时候荷兰的青训系统也是独领风骚，荷兰青训的优秀毕业生基本上可以直接登陆欧洲各国的顶级俱乐部，代表人物有：克拉伦斯·西多夫，埃德加·戴维斯，韦斯利·斯内德和阿尔杰·罗本。但和历史上很多领先者一样，荷兰足球懈怠了，他们不再进行全新的思索。

　　约翰·克鲁伊夫，这位和里努斯·米歇尔斯一起开创了现代荷兰足球的教父级人物，就始终拒绝更新自己的足球思想。克鲁伊夫有很多固执的战术坚持，比如：他认为球队在场上一定要在锋线左边放一名左脚球员，然后在右边锋线放一名右脚球员，这两名球员一定要坚守自己在边线附近的位置，等待队友传球;如果有任何人向克鲁伊夫指出，某个国家改善了体格训练方法，克鲁伊夫是绝对不会听取的。荷兰足球就像瑞典的ABBA合唱团(1970年代最流行的合唱乐团)一样，永远地活在1970年代。荷兰足球，用一句荷兰俗语来概括就是，“他们已错过了登船的最佳时机”。

　　数年前，拉齐奥后卫斯特凡·德弗莱首次进入荷兰国家队时，他发现自己在国家队的中卫搭档，当时效力于阿斯顿维拉的罗恩·弗拉尔与自己完全不同。弗拉尔在英超练就了一身肌肉，德弗莱和他比起来就像是还没发育的小孩，前锋队员可以很轻易地把他撞开。那时德弗莱还在荷兰国内的费耶诺德踢球，俱乐部训练中根本不重视体格训练，意识到差距的德弗莱只能自己开小灶。但是，当费耶诺德发现德弗莱在私下加练的时候，球队竟然剥夺了他的队长袖标，并强迫他停止个人训练。

　　德弗莱在费耶诺德的经历就足以解释，为什么荷甲联赛的明星球员总是在签约国外大俱乐部之后，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好在更大的舞台出场。洛瑞·坎贝尔(Rory Campbell)是英超西汉姆联科学分析团队的主管，在接受荷兰足球记者米歇尔·德洪(Michiel de Hoog)采访时，他直言不讳地表示：一名球员在荷甲联赛的表现，对于他未来在英超的表现基本没有参考性。相较而言，比利时联赛的参考性还比荷甲联赛好一些。

　　坎贝尔认为，这样的根本原因在于，荷甲联赛的节奏实在太慢了。有些球员在场上可以获得非常多的控球时间，孟菲斯·德佩就是这样，所以在来到曼联之后，英超联赛要求更快的出球速度，他根本无法适应。孟菲斯·德佩和文森特·扬森并不是荷甲球员折戟欧洲主流联赛的个例，还有很多进攻球员有和他们相似的经历，比如阿方索·阿尔维斯(Alfonso Alves)，阿尔弗雷德·芬博加松(Alfred Finnbogason)和马特亚·凯日曼(Mateja Kezman)。

　　对于前锋队员来说，他们如果转会国外俱乐部要确实承受比其他位置的球员更多的压力。因为前锋球员的转会费往往比较高，而且新东家的球迷期待他们一上场就能为球队攻城拔寨。但是对于荷兰足球而言，不仅仅是前锋球员无法在国外扎根，基本上从荷甲出道的所有位置的球员，都无法适应外国联赛，在把板凳坐穿之后，他们又回到了荷甲联赛。

　　仅仅是2016-2017赛季，就有以下球员回归荷甲联赛：范金克尔(从切尔西)，西姆·德容和蒂姆·克鲁尔(从纽卡斯尔)，亚历山大·布特纳(从莫斯科迪纳摩)，里基·范·沃尔夫斯温克尔(从诺维奇)，史蒂文·博古伊斯(从沃特福德)，凯文·德科(从佛罗伦萨)，阿萨马·阿塞迪(这名后卫曾一度加盟利物浦，但最终沦落到被迪拜的阿尔阿赫利队抛弃)等等。

　　不仅是球员被各国联赛抛弃，荷兰的主教练在国际上也不再吃香。现在，欧洲五大联赛各俱乐部唯一的荷兰主教练是埃弗顿的罗纳德·科曼，不过科曼已经53岁了，而且他的足球智能基本是从西班牙联赛吸取的。

　　荷兰足球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还是有少数几名荷兰球员在外国联赛取得了成功，看看他们的职业生涯历程，就揭示了荷兰足球未来应该遵循的发展路径。

　　成功的例子有乔尔吉尼奥·维纳尔杜姆(现效力于利物浦)，范迪克(效力于南安普顿)，马特·德鲁恩(效力于米德尔斯堡)，他们的共同点是：在加盟英超联赛以前，都曾花费时间在荷兰以外的其他联赛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维纳尔杜姆先是在荷甲联赛待了八年，然后加盟英超纽卡斯尔，在适应了高强度的比赛节奏之后，才加盟利物浦;而范迪克在来到英超前效力于苏超凯尔特人，德鲁恩则在意甲亚特兰大效力过，他们两人在从荷甲登陆英超前，都经过了第三国联赛的锻炼。

　　转投米德尔斯堡后，德鲁恩在接受荷兰足球杂志《国际足球》采访时表示：“英超联赛的节奏，可以说比荷甲联赛要快上10倍，不过只比意甲联赛快3倍，所以说，在意甲联赛效力的经历对我很有帮助。”意甲赛场上，德鲁恩逐渐适应了更快速的比赛节奏。不过，英格兰赛场最令德鲁恩感到不安的是他的薪水：“我觉得拿那么高的薪水是有违常理的，现在我根本没办法告诉哪怕最亲近的朋友，我一年赚多少钱。”

　　如果说，积累足够多的场上经验是荷兰球员在五大联赛立足的秘诀的话，那么现任阿贾克斯队长戴维·克拉森(现年24岁，按荷甲联赛的标准，他的身体已经很强壮了)，应该在下赛季前的转会市场上比22岁的费耶诺德天才右边锋里基·卡尔斯多普(Ricky Karsdorp)更值钱。卡尔斯多普本应在小联赛继续积累经验，但是如果有英超俱乐部用一份年薪十倍于他目前年薪的合同来利诱他，想必他很难拒绝。

　　荷兰足球不能再衰落下去了，他们必须迎头赶上其他欧陆豪强。十年之前，比利时足球走到了最低谷，于是他们开始向周边国家寻找经验。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比利时是幸运的，他们恰好夹在十年前引领足球风潮的三个国家中间——法国，德国以及荷兰。各国之间可以相互借鉴成功经验，这是西欧足球国家的优势所在。

　　荷兰足球现在最应该借鉴的是德国经验，正是后者的卧薪尝胆，才开创了最先进的新一代足球战术。前文提到的荷兰足球记者德洪发现：现在德国很多俱乐部，在教练席上为那些从来没踢过职业足球的人保留了几个关键位置，因为这些人往往会成为足球新思维的开创者。

　　德洪还意识到，德国人正在提出一些以前根本没人想到过的问题，比如：“像德国国家队和拜仁慕尼黑这样的强队，每场比赛只会让对手寥寥几次射正球门，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在比赛的大部分时间中放置一名门将呢?为什么不把门将位置的人，在本方进攻时挪到中场，然后在对手威胁到本方球门时，再回去守门。这样的话，在比赛的大部分时间，本方球队就能在前场实现11打10的局面了。”

　　德国人还提出了一些有趣的问题，诸如：“既然现在有很多进球，都是来源于在对方半场抢断后发起的快攻，而不是来源于主动进攻，经过多次传递后撕开对手防线。那么为什么本方不直接把控球权完全交给对方，然后在对方伺机抢断?”德国人现在还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但至少他们在不断提出新问题，他们已经意识到，帮助他们赢得2014年世界杯冠军的那种足球哲学，已经逐渐过时了。

　　荷兰足球需要像德国人一样不断地思考，才能在短期内获得长足的进步。但就算他们能很快地实现这种进步，他们或许也很难再回到以前那种领先全世界的地位了。因为只要德国足球人在努力地思索，其他小国的足球就很难超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