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10年了，中国的宏大足球计划还会实现吗？

2015年10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到访英国曼彻斯特，随后出现了一张奇特的合影和一个大胆的声明。

前者是一张世界级领导人的合照——习近平与当时的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并肩站在曼城前锋塞尔吉奥·阿奎罗（Sergio Aguero）旁边，这张意想不到的自拍照在社交媒体上迅速走红。

在接受路透社的书面采访时，习近平表示，他希望中国国家队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球队之一”。

习近平访英后六个月，中国政府启动了一项战略，目标是在2050年将中国打造成“足球超级大国”。

从长远来看，习近平希望中国能够举办并在男子世界杯上具有竞争力。他还希望，到2030年，中国能成为亚洲最强队伍之一。

当这项战略公布时，中国在国际足联（FIFA）世界排名中位列第81位。而如今，他们排名第90，夹在新西兰与加勒比海小岛库拉索（Curacao）之间。

中国男子国家队唯一一次参加世界杯是在2002年日韩世界杯上，当时他们在小组赛阶段即遭淘汰。

如果在本月的国际赛期内输给沙特阿拉伯与澳大利亚，中国几乎肯定将无缘2026年世界杯。

尽管如此，习近平的一些目标已经开始成形——他的战略分为三个阶段，横跨34年。

其中一个目标是让数千万名年轻人经常参与足球运动。中国的社区足球项目确实大幅扩展，足球场地如今在全国各地都变得触手可及。

边山大学（Edge Hill University）当代中国问题专家迈克·高博士（Dr. Mike Gow）表示：“这一计划在2016年后确实进入了高速推进阶段——足球场地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无论你在哪里，基本上步行10分钟内都能找到一个半场或全尺寸的全天候球场。这样的规模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虽然基础设施已大幅改善，要在文化上接受与欧洲及英国相似的足球氛围仍然是个挑战。

2018年，大卫·斯普勒（David Sproer）在德国科隆（Cologne）担任教练时，获得了一个机会，受聘于上海足球协会，担任女子青训教练。

“当时感觉就像是一场淘金热。”他说：“感觉中国足球正在蓄势待发，准备迈向更光明的未来。”

但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斯普勒与许多其他欧洲教练一道离开了中国。

他表示，自己对在中国的经历并不后悔，但他认为，这段经历让他更明白为何中国能够在体操、跳水和乒乓球等奥运项目中称霸，却在足球这类需要团队协作与沟通的运动中表现不佳。

“中国的孩子从小在教育和社会化过程中受到的影响与欧洲的孩子不同。”他说，“他们习惯于认为，凡事都有一个正确和一个错误的答案。”

“但在足球这项运动中，你必须更具变通能力，这和跳水不一样。足球不只是关乎完美，还关乎创造力。”

此外，中国社会对足球的观感也影响了这项运动在年轻人中的发展。

2024年12月，前英超球队埃弗顿（Everton，爱华顿）中场球员李铁因操纵比赛和收受贿赂，被判处20年监禁。他曾于2020年1月至2021年12月担任中国男子国家队主教练。

这起事件只是中国足球多年来一系列腐败案件中的最新一例。斯普勒认为，这些丑闻影响了家长们义务协助组织青少年足球活动的意愿。

“孩子们面临巨大的学业压力，家长们的工作压力也很大。”他说。

“所以没有人有时间做志愿者。而且中国足球的职业联赛并没有很好的形象，导致志愿者文化并不盛行。”

就在李铁被判刑前三个月，中国男子足球队在世界杯预选赛中以0比7惨败给死敌日本，让中国足球蒙受巨大耻辱。

“这就像英格兰被德国击溃一样。”高博士说。

“球迷们当然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感到无奈。他们对中国足球的现状感到无力，也对足球界的腐败感到无比失望。”

当习近平在2016年提出足球发展计划时，它引发了一波中国私人投资者对英国与欧洲足球俱乐部的投资潮。

中国的中超联赛（CSL）也迎来了繁荣期，富有的俱乐部老板投入大笔资金，引进了来自切尔西（Chelsea，车路士）的奥斯卡（Oscar）和来自泽尼特（Zenit St Petersburg，圣彼得堡辛尼特）的浩克（Hulk）等知名球星。

然而，如今只有两名中国投资者仍全面控制英格兰的职业俱乐部——复星国际（Fosun International）持有狼队（Wolverhampton Wanderers），而戴永革（Dai Yongge）持有雷丁队，但后者因财务危机等而陷入困境。

此外，中超俱乐部也在为过去疯狂转会支出付出代价。在2011至2019年间曾经八次夺得国内冠军、两度问鼎亚洲冠军联赛的广州恒大，因为无法偿还债务，在今年1月被迫清算。

“许多企业家将中国的足球战略视为转移资金出境的藉口。”高博士表示。

“中国的资本管制非常严格，因此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国家政策来进行投资。”

“但很快，在短短两三年内，政府就出手干预，表示‘不，我们不希望你们这么做’，于是关闭了这条外部投资的通道。”

随着中国投资者在欧洲足球界的影响力减弱，以及男子国家队在场上仍然无法取得突破，许多人开始质疑习近平的足球梦是否已经落空。

然而，那些对中国有深入了解的人仍然相信，这些目标在2050年前仍然可能实现，因为中国青少年球队的成绩已经显示出一些进步。

“千万别低估他们。”高博士说。

“当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提出这样的计划时，他们往往会想方设法达成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