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庞大的英超球票黑市是如何运作的

BBC的调查揭露，一个贩售数以万计英超门票的黑市正活跃运作。

调查发现，这些黑市网站背后的公司注册在海外，包括瑞士一个只有4000人口的小镇。

他们被认为利用会员帐号和电脑程式，从球会的官方网上平台抢购大量门票。

在英国，转售球票是违法的，英超会将相关网站列入“未经授权名单”。

例如，上周日的曼彻斯特德比门票早已售罄，但我们仍在比赛前几天买到两张曼城主场门票。

我们也买到了阿仙奴（Arsenal，阿森纳）、爱华顿（Everton，埃弗顿）和韦斯咸（West Ham，西汉姆）的比赛门票。

四场比赛我们的记者都顺利入场。

不过，有球迷告诉BBC记者，他们在这些网站买到的门票无法入场，钱白白花掉。

我们购票的价格是原价的两倍到四倍，有些票甚至是透过英国手机号码在WhatsApp发送，还附上警告“不要和检票员说话”。

这些发现令外界要求球会、英超和政府采取更严厉措施打击黑市。

人们担心，黑市规模庞大，令球迷更难以原价买到门票，也破坏了严格的主客场隔离规定，增加安全风险。

球会回应称，他们已取消了数以万计的会员会籍和门票，以打击黄牛。

这四个网站共刊登出售近3.3万张记者尝试观战的四场比赛的门票。

黑市规模庞大

英超的“未经授权”名单上有50多个网站，其中包括由车路士（切尔西）老板托德·伯利（Todd Boehly）担任董事的Vivid Seats，以及Stubhub。

我们集中调查了四个最容易在英国访问，且刊登最多门票的网站。

这四个网站合共刊登了数以万计待售的英超门票。

例如，阿仙奴对诺定咸森林（Nottingham Forest，诺丁汉森林）一场比赛，就有超过1.8万张门票在售，接近球场三分之一座位。

BBC无法确认这些票是否真实存在，只能证实我们买到的是真的。

英超球会顾问、从事票务行业40年的票务安全专家雷格·沃克（Reg Walker）认为，这些数字很多可能只是“假刊登”，网站根本没有那么多票。

“实际存在的可能只有10%到25%，”他说。即便如此，每轮比赛仍可能有数千张流入黑市。

票价范围从55英镑到14,962英镑不等，通常远高于原价，还要额外支付高额手续费。

沃克举例说，有一个日本家庭花了2200英镑买到面值仅87英镑的门票。

甚至连阿仙奴的“钻石会所”和曼城的“隧道会所”门票也出现在黑市。

英国足球球迷协会（FSA）形容这些发现“非常令人担忧”。

该会主席汤姆·格雷特雷克斯（Tom Greatrex）说：“这证实了我们一直听到的情况⋯⋯这已经在整个足球界蔓延开来。”

“长期支持球队的球迷，现在几乎不可能买到票，因为门票透过次级代理的方式被分配。”

英超拒绝对调查结果置评，并表示售票主要是各球会的责任，但强调正在更新对球会打击黄牛的集中支援措施。

我们收到的三张门票，属于会员或季票持有人。

我们买到的所有门票都是数码方式转让的，其中一张是在比赛当天早上才收到，可以直接用手机入场。

座位号码直到门票送来时才显示。

在爱华顿新落成的Hill Dickinson球场，我们订的是球门后方上层座位。

然而，我们实际收到的却是“Club View”票——这是1200英镑的会员季票，位置在中场附近，附送一杯免费啤酒。

在阿提哈德（Etihad，伊蒂哈德，曼城主场）球场的比赛结束后几天，我们的手机钱包里，其中一张电子票自动变更，座位号码不同了，并显示成一场欧冠对拿玻里（Napoli，那不勒斯）的比赛门票。

我们联络的几家球会中，只有两家回覆。

阿仙奴表示，他们已取消近74,000个企图以未经授权方式取得门票的帐号，作为“严厉打击黄牛党”的措施之一。

爱华顿则表示，他们一直与默西塞德郡警方合作，打击线上和现场的黄牛活动。

公司“钻法律漏洞，让球迷陷入风险”

在英国，转售足球门票是违法的，只有透过球会授权的官方平台才合法，这项规定是为了避免敌对球迷在看台上发生冲突。

然而，我们调查的四家公司分别注册在西班牙、杜拜、德国和爱沙尼亚，不受英国法律管辖。

即便如此，它们仍透过网上广告积极吸引英国顾客，其中“Live Football Tickets”、“Seatsnet”和“Football Ticket Net”的卖家，甚至用英国电话号码联络我们。

其中一家名为“Ticombo”的公司，虽然注册在德国，却在瑞士中部山区度假小镇恩格尔贝格（人口仅4000人）设有多个办公室。

Ticombo是唯一回应我们的公司。他们的“法律部”发声明称自己是“值得信任的转售平台”，强调“二级市场对促进消费者选择和市场竞争的重要性”。

声明中还明确否认有任何不当或非法行为。

Ticombo表示，全面禁止转售的规定“表面上是为了保护消费者，但实际上只是让主办方垄断”。

他们甚至说，若我们在伦敦球场的“体验良好”，可以替公司在Trustpilot留下好评。

英国足球球迷协会主席、前工党国会议员汤姆·格里特瑞克斯（Tom Greatrex）说：“现在显然有一个漏洞，这些设在海外的公司要被立法处理。”

他补充：“如果隔离规定被破坏，导致客队球迷出现在主场看台，那么随时可能酿成事故。”

在阿提哈德球场，混入曼城死忠球迷之中

BBC体育编辑 丹·罗安（Dan Roan）

BBC体育编辑凭着比赛前五天买到的门票，进入了阿提哈德球场南看台这个座位观看曼彻斯特德比。

我们在比赛前几天使用的一个“未经授权”的网站，显示有大量曼彻斯特德比的门票出售。

我选了最便宜的一张，价格约为原价三倍，几天后透过手机连结收到。

随票附带严格指示。

我被告知不要和安保人员交谈，必须“在比赛开始前一小时入场（不能更早）”，并在比赛后删除门票“以确保安全”。

更可疑的是，我还被建议——如果有人问起——要谎称门票是免费赠送的，因为场馆工作人员“有动机让门票失效”。

尽管有这些警告，我的门票仍能顺利扫描，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没有人询问，入场过程出乎意料地容易。

指示中还要求不要穿客队颜色的衣服。

这项建议的原因很明显。这张票实际上是主场区的座位，就在龙门后方。我身边全是曼城最狂热的支持者。

多家球会的球迷已经越来越不满客队球迷出现在主场区。

我在阿提哈德球场的经历显示了，究竟门票转售网站能在多大程度上破坏原本为了安全、用来分隔敌对球迷的规则。

这是我们从Football Ticket Net收到的指示（左），以及另一名顾客从Live Football Tickets收到的指示（右），比赛在奥脱福举行。

“这是一场军备竞赛”

涉事公司之中，没有任何一间透露他们如何能取得如此大量门票。

但一般而言，许多流入黑市的门票都是黄牛党利用电脑程式和假身份抢来的。

沃克说：“这可是说，在大多数球会里，黄牛党手上掌握着数以万计的会员帐号。”

“我们发现，在一家英超球会里，就有超过900个会员帐号由一名转售网站的董事控制。”

“这是一场军备竞赛。”

一些球会在过去一年公布的数据，显示了问题的严重程度：

• 阿仙奴取消了3万次“可疑的抽签申请”；

• 车路士阻止了35万次“电脑程式购票”；

• 利物浦关闭了10万个“假帐号”。

然而，根据英国内政部的数据，上赛季整个英格兰足球前六级联赛中，因出售黄牛门票而被捕的人仅有12人。

曼纳尔·史密斯（Manal Smith）直到今年4月前都是阿仙奴的票务主管。

她说，自己工作中最难受的，就是“看到球迷满心期待来到球场，却被拒之门外的失望”。

我们访问了多名球迷，他们花了数百英镑在“未经授权”平台买票，但最终未能看到自己期待已久的比赛。

有人从德文郡（Devon）前往奥脱福（Old Trafford，老特拉福德）庆祝50岁生日，但其旅程因此被毁。

一名79岁的水晶宫球迷错过了见证球队在温布莱（Wembley，温布利）球场捧起足总杯的时刻。

史密斯对任何想在这些网站买票的人提出忠告：“千万不要这样做。拜托，不要。”